“四妹，你的繡圖原是收在何處的？”姚妙音問。

“就放在我梳妝臺旁邊的小櫃子上。三姐也不要爭辯了，敢說你的丫頭不是受了你的意，才去打聽我送什麽壽禮給祖母的？知道我跟你送的禮物一樣，你怕我搶了你的風頭，所以才叫丫頭來毀了我的繡圖，又做出一副無辜的姿態。”姚錦馨冷笑著道，心裏忍不住唾棄一口，真是無恥。

姚妙音沒有生氣，烏氏卻忍不住跳出來維護了，“錦馨這話越說越不好聽，難道你沒有打聽就知道音兒給老夫人準備的壽禮是什麽了？搶你的風頭？你有什麽風頭值得我們去搶的？沒的降低了我們的身份。”

這可算是戳到人的痛處了，姚錦馨眼睛一下子氣得通紅，“我就算是個庶女，也是丞相府的庶女！你們的身份？你們什麽身份？不都是借著我父親的威望，狐假虎威而已！”

林姨娘也換上一副淒婉的面容，對著老夫人道：“老夫人，二夫人剛剛還說一碗水端平，現在這話說得如此直白，可見二夫人的心裏一直未曾看得起我們母女的。俗話說，打狗還得看主人，二夫人看不起的僅僅是我們母女嗎？”

“林氏！你少在那裏血口噴人！”烏氏大怒。

姚妙音卻按住烏氏的手，冷冷清清道：“林姨娘和四妹都偏離正題了，我們現在討論的是毀了繡圖的兇手。”

話音一頓，又道：“原來在四妹心裏，我們都是狐假虎威之輩。”

姚妙音這一句輕輕的覆述，卻讓人聽出了風雨之意。她把姚錦馨說的“你們”的含義，從二房擴大到了整個姚府除林姨娘母女之外的所有人。

果然成功的讓老夫人黑了臉。

老夫人本來心裏就對這些爭吵、內鬥煩不勝煩了，現在讓姚妙音一席話挑起了她心裏最深的怒火。

“看來《女誡》裏面的條文你們還是沒有記到心裏去。四丫頭，你不是想讓我來替你找兇手，你是來給我找不痛快了吧？”老夫人啞聲道。

明日便是她的壽辰，她卻在今日聽到了這麽多難聽的話，心裏還隱隱有了更不好的猜測，她的心情實在好不起來。

“錦馨不敢。”

“婢妾不敢。”

姚錦馨和林姨娘趕緊跪地告罪。

姚妙音看出老夫人意興闌珊，生怕她就此不管，那她的計劃就達不到效果了。忙道：“祖母，你別生氣，四妹也是氣糊塗了，口不擇言。四妹，你快給祖母服個軟。”

姚錦馨雖然疑惑姚妙音為什麽會替她說話，但此時服軟認錯確實是最好的辦法，於是低聲道：“祖母，對不起，我說錯話了。一直以來，姐姐們都比我優秀，我心裏想爭一口氣，因此費了很多心思想給祖母準備一份最特別的壽禮，好壓姐姐們一頭，以期得到祖母與父親的歡心。如今壽禮被毀，我真是氣糊塗了，求祖母不要與我一般見識。”

老夫人臉色稍霽。

姚妙音又道：“祖母，壽禮毀了，讓四妹的心血付諸東流，這不僅是對四妹不敬，更是對你的不敬。不管是誰做的，都不能輕饒。剛才巧兒和新月都各自說了自已沒有嫌疑，不若我們叫來玲瓏閣其他的丫頭過來，一一對質，想必定會有所發現的。”

老夫人望著姚妙音，眸色深深。

姚妙音坦然與老夫人視線對上，鎮定自若。

“不錯，昨日進出過玲瓏閣的人都有嫌疑，要審自然是要把所有人都叫過來審查的。”烏氏面上很輕松的道，心裏卻在發急，不知道姚妙音是怎麽了，看這樣子，似乎要替一個丫頭強行出頭。

而老夫人的目光卻讓烏氏覺得很不安，濁光之下像是隱藏了什麽。

老夫人突然笑了起來，“看來我們家要出一個女青天了。我這幾日疲乏得很，實在沒有精力管這些小事。音兒也長大了，將來少不得要面對這些事，既然如此，尋找真兇就交給音兒了。誰敢不從，你派了人來稟我，我立即把人賣出去，絕不留情！”

姚妙音大感意外，老夫人竟然把這事交給她來辦？一怔之後，馬上擺手：“祖母太高看我了，我哪是什麽女青天，不過是看不得無辜的人被冤枉，還請祖母收回成命，另擇高明。”

烏氏也不願意姚妙音接這個爛攤子，這明顯是得罪人的事，何況還是跟玲瓏閣有關？

於是道：“母親，處理這些事的都是當家的人該管的。晴姐兒雖然不在府裏，但胡姨娘這些天管起家來，有條有理，絲毫讓人挑不出錯來，這事還是交給她比較妥當吧？再說了，音兒還小，我都沒有教過她這些，萬一處理不好，不是給府裏抹黑嗎？”

烏氏也是看到胡姨娘來了，才說了上面那番話。

胡姨娘代姚初晴掌家，壽康苑這麽大的動靜，當然傳到她耳朵裏了。她匆匆起來，只聽到姚妙音說要徹查壽禮被毀的話，一頭霧水，不知道誰的壽禮被毀了，只看到新月跪著，心頭隱隱就有不好的預感。

現在又聽到烏氏要把徹查的事推到她頭上，她直覺的推辭：“老夫人，這本來是小姐們之間的嬉鬧，若讓大人摻和了進去，始終不太妥當吧？而且婢妾的身份也不合適。”

姚妙音心裏提著一口氣，她很怕胡姨娘真的應了下來，到時讓她策劃了這麽久的事大打折扣。可是她剛剛才說出讓老夫人另擇高明的話，現在又自已請命，這會不會讓老夫人心生懷疑？

她的目光看向姚錦馨，希望對方能站出來說句話，順勢把這活計推到她身上來，到時她順坡下驢，接下來也就順理成章了。

可是姚錦馨沒有看懂姚妙音的眼色，反而認為姚妙音是不想讓胡姨娘接手，怕胡姨娘會偏袒新月。

“祖母，胡姨娘與長姐交好，她處事我也沒看出有多高明，若她偏袒新月怎麽辦？三姐也不合適，按理，我們幾個都該避嫌。反正我只信祖母。”

姚妙音聽了這話，差點沒吐血。避個什麽鬼嫌？她說的什麽鬼話？

略顯昏暗的偏廳光線突然一亮，掀開的簾子現出一個人影，是三嬸大大咧咧的聲音：“大家都在說什麽？好熱鬧啊！哈哈……”

姚妙音更想吐血了，哪裏的熱鬧？剛想出口諷刺，腦子裏靈光一閃——三嬸是個很好的人選！

姚錦馨不是要避嫌嗎？確實，這事涉及到晴陽閣、玲瓏閣和西跨院，她們這幾個都不太適合，而三嬸是當家夫人，又不是長久在姚府裏呆著的，她犯不著跟什麽人套交情，也不怕得罪人。

最重要的是，論挑事的功夫，家裏沒有誰能比得過三嬸了！姚妙音為這個發現感到很興奮。

三嬸的笑聲訕訕的停下來。

她原本也是過來請安的，在外面看到壽康苑裏所有人都屏息斂氣的，裏面一直有人說話，她在簾子外聽了個大概，這時才掀簾進來。

原想說句玩笑話活躍一下氣氛，誰知說錯了時間。

三嬸行了禮請安，老夫人神色淡淡的揮手，讓她找位置坐了。

一擡眸子，將所有人的臉色盡收眼底。

上座的老夫人面色微沈，烏氏與姚妙音卻氣定神閑。而下首的姚錦馨怒氣沖沖，林姨娘低眉順眼的。

她便在烏氏的旁邊落坐，眼睛便掃到地上攤開的繡圖。

臉色大驚，故意問：“好漂亮的一副繡圖……這是給老夫人準備的壽禮吧？怎麽毀成這樣了？”

姚錦馨哼哼唧唧的不說話。

烏氏與姚妙音也不開口，看老夫人面色不善，三嬸也不好故意挑火。

“三嬸，毀了的繡圖是四妹給祖母準備的壽禮，今早發現被人毀了，這才拿過來求祖母做主，查出幕後黑手。”姚妙音不緊不慢的道。

“誰有這麽大的膽子敢毀獻給老夫人的壽禮？此事查清楚了，絕不能輕饒！”三嬸義憤填膺道。

“確與三嬸所言。”姚妙音說著看向老夫人：“祖母，四妹既說我與胡姨娘都要避嫌，也是正理。不如麻煩三嬸替我們徹查此事？”

老夫人的目光便掃了一眼三嬸。

三嬸有些錯愕，怎麽扯到她頭上來了？

姚錦馨眼睛一亮，三嬸確實是最好的人選，她跟誰都不親。若真要說，姚錦馨覺得，三嬸大概會偏袒她這一邊。

“祖母，我同意三姐的提議，請三嬸替我查出幕後黑手。”

老夫人沈吟不語。她剛才故意說要讓姚妙音去徹查此事，心裏就是對她有了懷疑。假如她真的應了下來，那麽背黑鍋的一定會是新月。

可是她卻推辭了。烏氏又把話題引到胡姨娘身上去，胡姨娘也推脫了。

她心裏的那點疑慮便打消了。

“老三媳婦，你若有空，就幫一下忙，替錦馨找出那個毀圖的兇手。”

三嬸覺得這事可真詭異，管家的活向來輪不到她，怎麽這查找兇手的事偏想到她了？

而更詭異的是，她竟莫名其妙答應下來了！

然後她就想好好露一手，讓老夫人、烏氏等人看看，她在老家也是掌家娘子來著，並不比姚府裏的任何人差！

三嬸答應下來後，老夫人就讓她們離開壽康苑，自行查處去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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